◈ 第2章

第3章

趙如息到達嘉里中心地下停車場時,已是中午。她關了發動機,沒有急於下車,泄了氣一樣靠在座椅上,心緒飄遠。

她出生在溫馨的小康之家,父親是律師,母親是醫生。父母恩愛有加,對她自然也是傾注了全部的愛意,雖然兩人工作繁忙,但也是盡量擠出時間陪伴她,力求不錯過她的每一個成長階段。趙如息的長相結合了父母的優點,五官大氣標緻,加上性格開朗外向,行事進退有度,一直是人群中的最亮眼的存在。

小學時參加學校的文藝匯演,被來看侄子演出的導演看中,參演了一部古偶劇女主小時候的角色,戲份不多,但她粉雕玉琢的古裝扮相吸了一波親媽粉,由此踏入了演藝圈。

彼時顧及學生身份,趙父趙母也只在不影響她學習的情況下,依着她的興趣接一些無關輕重的小配角。也許是天分,趙如息的鏡頭感和對劇本的領悟力比同一劇組的小夥伴都要好,每次拍攝格外順利,於是在一段時間裏,每次劇組需要小演員,她總是導演的首選。

到高考時,她更是憑藉著過硬的專業能力和國民度考入平江影視學院,大二時應邀出演導演系學姐的畢業作品、一部低成本青春校園短劇中的女主角。未曾想,這部短劇被評為當年的畢業生優秀作品,憑藉快節奏的剪輯技巧、邏輯完美的故事情節、青春亮眼的男女主演,再搭配精心設計的運鏡,在展出後火遍全網。趙如息也憑藉這部短劇,陸續接到一些大IP劇的女配角。

就這樣到了大四,趙如息已經在娛樂圈的老前輩圈裡混了個眼熟,也開始了有出演女主角的機會,星途一片光明。暑假裏,她藉著在南廣市拍戲的間隙,獨自去周邊的古城遊玩,一時大意丟了手機。身無分文,也不記得經紀人杜天睿的電話,只能戴着口罩,露出一雙眼睛眼巴巴地盯着小吃車上的烤腸和麻辣燙。正當她飢腸轆轆地抵抗小吃街上來自四面八方的誘惑時,陸祈安從天而降,借給她手機,帶她吃飯,陪她等經紀人趕來。並在返回平江後對她展開追求。

彼時老陸總剛從容和集團卸任CEO,下一代掌權人陸祈安走馬上任。他先是將自己一手創辦的人工智能公司凌風科技併入容和集團,廣納精英人才,使得容和集團從傳統行業跨界到高科技行業;緊接着又以獨到的眼光投資了幾個當時業界看來異想天開的互聯網創業項目。兩年過去了,這幾個創業項目不但成功落地,一躍成為知名獨角獸企業,估值上百億,甚至有的公司開始為幾年後上市做準備,連帶着,陸祈安的身價也翻了幾倍。自此,容和集團在每年畢業季都蟬聯最佳僱主榜首,憑藉強勁的發展勢頭和豐厚的福利待遇,成為高校畢業生心馳神往的科技殿堂。

而這時的陸祈安尚不到而立之年。

陸太太甚至比老陸總退下來之前更忙了,各種聚會、展會、拍賣會的請柬紛至沓來,只是陸祈安似乎並沒有成家的打算,陸太太也只得對這些老牌世家拋出的橄欖枝婉言謝絕。

趙如息也不可免俗的動心了,兩人便順理成章地談起了戀愛。畢業後,因為工作性質兩人聚少離多,加上陸太太話里話外不希望她繼續演戲,她便慢慢推掉了工作,在陸祈安的遊說下,搬進了風和里。

兩人感情日益深厚,加上陸祈安最近或多或少的言語暗示,大概近期她可以等來陸祈安的求婚了。

趙如息心情有些複雜。兩家的家庭背景差距太大,大戶人家注重規矩,尤其是陸家這種底蘊深厚的世家豪門。

半個月前,陸太太約她去市中心的茶室品茶。她根本分不清什麼茶則、茶荷,不一會困意上來了,強撐着眼皮聽陸太太跟她講各種茶葉的口感區別、泡茶的手法姿勢。好不容易送走了陸太太,她心緒煩悶,看時間還早,乾脆去了母校附近閑逛。在弄堂穿行時,無意中看到路邊新開了一個小店,古樸的木製門頭,雕刻着精緻細密的花紋,沒有門匾招牌,低調又神秘。

門上掛着一個牌子,秀氣的楷體毛筆字:營業中。她有些好奇,伸手輕輕推開木製的大門。木門比想像中要重,不得不加重了力氣才能推動。門後掛了一個精緻的竹製風鈴,通體翠綠,隨着開門的動作,一陣風鑽進來,風鈴輕輕搖晃,發出細碎清冽的聲響。

屋內別有洞天。大概百平米的房間,古香古色。兩側牆邊是金絲楠木的書架,各有十餘層,放滿了書籍。正中是兩排精緻的立式玻璃展櫃,放着發簪、手鐲、項鏈、戒指等各式首飾。展櫃里沒有關於材質的介紹或是價格的標識,只有一束暗黃色的燈光,斜斜地打在首飾上,流光溢彩,讓人挪不開眼睛。

房間內側正中有一張紫檀木條案,身着月白色香雲紗斜襟旗袍的盤發美人優雅地放下手中的毛筆,娉娉裊裊從條案後走出來,在趙如息前方不遠處停下。交疊在身前的雙手,十指纖細修長,瑩白如玉。

「你好。」店主開口,聲音溫婉可親。

「我經過這裡,隨便看看。」趙如息看着店主笑意盈盈的眼神,恍惚中有種錯覺,她似乎並不意外自己會走進來。亦或是,她一直在等自己到來。

按捺住這有些古怪的想法,她踱步走近,逐一看過去。店內擺放的商品種類跨度很大,色澤濃郁的翡翠玉鐲旁,是一把青色長劍,透過銹跡斑斑的劍身依舊可窺見曾經的鋒利和冰冷。

趙如息隨手拿起來一個鳳簪,心下不由一驚。鳳簪拿在手裡才發現是足金打造,沉甸甸的,纏絲鑲珠、精美卓絕,遠不是現代工藝的產物。

她的目光被對面牆上的書籍吸引。放下鳳簪,她走到書架前,仰頭看去。擺放齊整的書籍,年代字體一眼望去大不相同,有線裝的手抄本古籍,也有清代蝴蝶裝的印刷書冊,甚至還有泛黃的毛筆寫就的書信。而在這之中,有一本彩色印刷的書冊顯得格格不入。

趙如息抽出這本書,是一本小說,《似是故人歸》。

她翻開書一目十行的看過去,暗暗心驚。小說里出場人物的姓名、性格以及成長的經歷都與她如出一轍,甚至她閨蜜唐詩和男友陸祈安也在書里有不少的筆墨。

這彷彿是她的成長傳記!

初時的震驚散去,趙如息好奇地繼續翻閱,直到看到陸祈安從紐約回來,專門騰出時間帶她去了南極度假,並在絢爛的極光下向她求婚。一年後,兩人低調地舉行了婚禮。

心裏抑制不住的甜蜜翻湧,嘴角的弧度慢慢擴大,趙如息有些急不可耐想知道後面的劇情,隨手翻到了四分之三處。看着這頁的描述,她的笑意在嘴角凝固了。

【「我答應離婚!求你放過我!」趙如息掙脫了看護,跌跌撞撞朝陸祈安奔去。「只要你放了我,我什麼都答應!我什麼都不要了!」她歇斯底里地哭求,涕泗橫流,乾枯的頭髮凌亂地粘在臉上。

未等近身,反應過來的看護已經迅速的拉住了她,幾個人上前死死地按住她,讓她動彈不得。

陸祈安居高臨下地看着跌坐在地上的趙如息,彷彿在看什麼髒東西。女人形容枯槁,身着不合身的病號服,掙扎間鞋子掉了一隻,狼狽不堪。

他冷漠地看着趙如息無助地哀求,眼底的恨意一閃而過。終於,趙如息在他似笑非笑的注視下漸漸止住了哭泣,小聲地抽噎着。陸祈安嘴角輕扯,盯着趙如息的眼睛,不緊不慢地走過來。趙如息呆怔着,陸祈安的腳步聲在耳中無限放大,一步步踏在她脆弱的神經上。她如夢初醒般,目露驚恐,想不顧一切地逃離這裡,但整個人彷彿被釘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轉瞬間,陸祈安已走到面前,他在趙如息絕望的眼神中,鉗住她的脖子,輕聲耳語:「你不是捨不得這一切嗎?你不是不肯離開嗎?那就好好的住在這裡,永遠也別想離開。」

溫熱的氣息在耳邊擦過,趙如息卻感覺渾身冰冷。她止不住地顫抖,感覺自己的喉管要被掐斷了。她拚命掙扎,想逃回那間只有一扇小窗的病房。漸漸地空氣開始變得稀薄。

也好,就讓一切結束吧。自暴自棄地想着,眼前開始發黑,她渾身癱軟,手臂也軟塌塌地垂了下來。

突然脖頸間一松,整個人無力地倒在了地上。

「去把院長叫來,太太又發病了。」陸祈安沉聲吩咐道:「請院長加強人手看護,不要讓陸太太傷了自己。」言語之間滿滿的譏諷。

這無異於一道驚雷在耳邊炸開。趙如息跌坐在地上,怔怔地低頭盯着地面。她最後的機會也沒有了,她將永遠被困在密不透風的高牆之中。

趙如息力竭,任由看護半拖半抱着往病房走去。

她僅存的希冀也沒有了。

「哈哈哈哈,陸祈安吶,」趙如息突然抓住看護的手,使勁往後探去,發出瘮人的笑聲。她望向陸祈安,長發遮着半張臉,眼神絕望又瘋狂,「你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見了。」她嗓音沙啞,一字一句道,「你和她永遠不可能在一起。」

陸祈安恍若未聞,甚至連一個眼風都不曾施捨給她。面前的鐵門緩緩關上,陸祈安的背影一點一點消失在趙如息的視線中。」

趙如息瞳孔收縮,捏着書頁的手指微微顫抖,她急切地想知道大結局。

「這是白曉然的第一個視後,在頒獎禮結束後劇組的慶功宴上,蘇唯明全程跟在白曉然身後,同導演、製片人談笑風生,謙遜的模樣讓幾人受寵若驚,也更加堅定了與白曉然這個金字招牌再次合作的決心。

蘇唯明轉頭,穿過人群,看到正在與同父異母的哥哥蘇唯年交談的陸祈安。他噙着笑意,晃動酒杯,遠遠地向陸祈安舉杯示意。未等陸祈安反應,他便將酒杯放下,與白曉然相攜離去。

敗軍之將,不可言勇。

他望向身側的女孩,眼神繾綣深情。這一刻,他原諒了命運帶給他的所有荊棘和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