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啞嗓試探道：「或許我不該問，畢竟這不符合規矩，這隻『兔子』的來頭可是準確？」
施健臣放下咖啡，翹起無名指和小指，輕輕繞着杯的外沿：
「得知老傢伙有這個私生子的消息，雖是偶然，但來源絕對真實可靠。」
「那會不會是老傢伙怕『兔子』的私生子身份，對他們家族的事業有什麼影響，用拒不承認，來迴避可能帶來的風險或嫌疑呢？」
粗啞嗓終於將一路上思考的結果，用盡量正式的語言，合盤託了出來。
施健臣抬起頭，略帶驚訝地瞥了粗啞嗓一眼，嘴角盪出一絲蔑笑：
「我說魏三，幾日不見，你長本事了啊？」
「從上小學時起，你就一貫的拳頭比腦袋靈光，什麼時候也會動這了？」
施健臣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腦殼，接著說道：「只是，你的智商還停留在大班的水平。」
「你什麼時候見過，綁架者到處敲鑼打鼓地做廣告？」
「你又在哪聽說過，被綁架的人到處訴苦，說誰誰誰被綁架了，贖金多少。這不是找死，是什麼？」
「還、還什麼顧忌對他們家族事業的影響，世界上只有雙方知道，影響個屁呀？」
被稱做魏三的粗啞嗓咧了咧嘴，用手撓了撓青皮頭頂，尬笑道：
「掌柜說的是。我這點貨色，哪能跟掌柜比。您肚子里的洋墨水，我就是把通濟河水都喝乾了，也趕不到你的腳後跟不是。」
施健臣端起臉來道：「得了得了，拍我的馬屁有什麼意思，還是說說這事怎麼了結吧。」
魏三起身，從對面的位置，挪到了施健臣的身側的沙發上，壓低聲音道：
「當初，您讓我帶弟兄們去搞這隻『兔子』，不是說拿準了那老傢伙為了這點錢不會聲張，尤其是他這個私生子，知道的人極其有限，他更不會讓其他人知道。一定會拿出錢來息事寧人嗎？」
「還說，只要不超過abc萬，老傢伙分分鐘就可以做主，不用經過家族或董事會么？」
施健臣皺起稀疏的黃眉毛，本能地抽搐了一下鼻子，瞥了一眼魏三：
「一些細節上出了點小問題，與事先計劃的有點出入。」
魏三繼續說道：「你還和我說，只要把他的私生子一綁，贖金一拿，他們家族內部立馬就會掀起一場風波。」
「一旦這事發酵起來，家族裡就會焦頭爛額。那樣，你前一陣子在公司惹的麻煩，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現在，這事兒可是有眉目了？」
魏三不知不覺中，已經將「您」換成了「你」字。
施健臣沒有介意魏三稱謂上的變化，他的注意力在提到的後面這件事上。
「這一點，倒是按照我設計的方向在走。」
「常家在接到影像資料和贖金要求後，的確沒敢報警，據我得到的消息，家族上下已經炸了鍋。」
「加上做為公司分管的衛東副總對我力保，公司對那件事的調查已經暫停，貌似不再追究了。」
說完，施健臣輕輕舒了口氣。
魏三接口道：「那就好，只要掌柜沒事，弟兄們就又有依靠了。」
隨即，將他那青皮頂的腦袋，向前湊了湊，「只是有一點我不明白。以那老傢伙的身家，這點贖金，也就當是拔了根汗毛。」
「他們傳遞給咱們的消息可準確，會不會有什麼差池？」
施健臣警惕地瞄了魏三一眼：
「怎麼，魏三，你敢套路我？」
魏三趕忙搖手道：「不不不，看掌柜說的，再賽博格幾個膽子，我也不敢呢？」
施健臣厲聲道：「為了安全，我自有和他們接觸的方式，得到的信息也準確無誤。」
「你只管聽我的命令做事，難道我會匿了你們那點分成么？」
魏三連連道歉：「掌柜，我真不是那個意思。」
見施健臣臉色稍有緩和，又小心翼翼地問：
「掌柜，我就是納悶，難道那老傢伙，真的為了自己的臭面子，寧肯讓他兒子送死也不顧么？」
施健臣輕輕吁了一口氣，說道：
「老傢伙拒付贖金與面子無關。」
「在這個世界上，每天有成千上萬的私生子出生，就連機械人都在組建家庭，各種賽博格到處生孩子，社會和法律層面，早已見怪不怪了。」
「何況，宏光公司又不是公眾型上市公司，原因不是這個。」
魏三立馬又問：「那他為什麼不肯付贖金，畢竟abc萬對老傢伙來說，也不是什麼大數？」
施健臣翹起蘭花指，再次端起咖啡啜了一口，輕輕放下杯子：
「據家族內部可靠消息，接到咱們的通牒後，本來老傢伙確認了這小子的身份，是準備悄悄拿錢出來息事寧人的。」
「可不知怎麼搞得，夫人那裡聽到了風聲。」
「你不知道這常家夫人的厲害。宏光公司的很多事，都繞不開她。加上她又是個醋罈子，在家裡大鬧了一場，結果，弄得常旗遠也不敢承認這個兒子了。」
原來是這樣。
魏三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心裏暗自嘀咕：
「這可倒好，你的目的達到了，橫是我和弟兄們卻白忙活了。現在又平白無故讓我們殺人，這總得有個說法吧。」
魏三的腹語，臉上當然沒敢表露出來，他以退為進，向施健臣拋出了這個問題：
「既然那小子沒用了，找個沒人的地方，放了他不就結了，難道非得撕了他么？」
聲音不大，卻有些震耳。
施健臣下意識地扭過頭，掃了一眼身後。
那扇厚重的包間門，依舊緊閉着。
這是施健臣指定這個咖啡館，作為會面場所的原因之一。
雖然施健臣知道，宏光公司的會客室里，沒有監聽設施；但出於做賊心虛的本能，兩人談論這件事，必須離開那個壞境，心裏才覺得安穩。
就像溜進別人家裡偷東西，還要在那裡大聲嚷嚷，無論怎樣，看起來都像是找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