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第6章

夜已深,月亮高高掛在天上,西城某處深宅大院,朱紅大門兩側掛着八個大紅燈籠,將上方門匾「柳府」兩個字照的清清楚楚,門口還有四名彪形大漢把守。

這處住宅佔地極廣,京城的貴人都知道這是柳閣老家。

柳府的南側有一處狹窄的門,年久不用,幾乎沒人出入過。不過,今日卻不同,一個身穿黑色斗篷,把自己包裹地嚴嚴實實的人站在門口,四處張望了會兒,確定周圍無人時才敲響了門。

門很快開了,一名小廝探頭出來,看到斗篷下的面容,小聲恭敬地道:「請進。」

身穿斗篷的人很快跨進門中。小廝領着他,穿過假山、池塘,走了一刻鐘,進入一處多人層層把守的小型院落中。

一位文質彬彬的中年男子剛從屋裡出來。那男人見了斗篷人行了個禮。

斗篷人漫不經心地點了頭,徑直進屋去了。

偌大的書房內,擺滿了名貴的字畫和瓷器,十分精美大氣,一名留着山羊鬍子,雙目炯炯有神的老者坐在案桌前,冷眼瞧着斗篷人脫下帽子,露出面如嬌花的美顏來,這正是譚仲傑的妻子柳顏,也是柳閣老的小女兒

「何事來找我?」柳閣老開了口,聲音頗為冷淡。

原本想要大吐苦水的柳氏哽住,低聲道:「多謝父親安頓了仲傑的遺體。」

柳閣老挑眉,沒有接話,知道她還有話要說。

「下個月是母親的大壽,女兒打算給母親過完壽再、再離開京城……。」柳氏低頭說著,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不可聞。

說完,她悄悄抬眼看了眼父親,嚇得心頭一跳。父親蒼老的面容在昏暗的燭火中十分森然。

「女兒知道不該這樣。」柳氏滿臉委屈,「父親是冒險找人替代,才把我們母女三人救出來。我們本該立刻遠離京城,可是一想到以後不再見到爹娘,女兒就心痛難捱,只想多留一刻陪伴二老,望父親允許。」

「若我不允呢。」柳閣老冷聲道。

柳氏咬着嘴唇,心裏十分不甘。

「我知道你的心思。」柳閣老沉聲道,「不願離開京城繁華之地,可是譚仲傑犯下滔天大罪,你們貶成官奴,怨不得別人。」

「仲傑也是為自己打算,誰知道將死之人會活過來了。」柳氏很不滿,「當時京里的權貴誰不巴結大皇子。」

柳閣老氣急反笑:「我早就提醒過他,皇上生死未卜,投靠大皇子務必低調,不留痕迹,可他呢?做事沒腦子,留下了把柄。」

柳氏噘嘴,還想反駁,柳閣老先一步駁了她的話:「行了,快回去吧。東西我讓五管家收拾好了,財物俱全,夠你們一輩子生活富足。」說完,他想起了五管家剛剛彙報的事,看了眼女兒,那個女孩只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人,說與不說沒什麼區別。

柳氏還想說什麼,看到父親閉目養神,一副不願搭理的樣子,悻悻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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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來,轉眼到了三月份,萬物復蘇的季節。

雪容有兩次機會去京城找人,問遍了京里大小醫館,都沒有一個遇到嬤嬤和誠叔。

採珠也去了兩次,沒有任何消息。

兩個人心情都不好,在靜閑庄種地養魚也沒精打採的。李姑姑倒是興緻勃勃,每日都要把莊子巡視幾遍,看種地養魚的情況。

春天裏的靜閑庄十分美麗,除了房屋破敗些,園子里花紅柳綠,奼紫嫣紅,美不勝收。

兩個小姑娘最高興的時候,就是辛苦忙碌了一天,可以到莊子里的溫泉池泡溫泉。

起初,雪容還擔心李姑姑斥責,倆人偷偷摸摸的,直到有一次李姑姑發現,卻未說什麼,兩個人膽子就大了,天天去。

池子里水汽氤氳,冒着白氣,雪容閉目站在池裡,**池水較深,她只能站在池水較淺的地方。

水花的聲音響起,採珠遊了一大圈回到了雪容這兒。

水中的雪容肌膚如雪,發黑如墨,整個人晶瑩剔透好似發著光一樣。崔採珠低頭瞧了眼自己略黑的肌膚,看了眼水中模糊的五官,撇了撇嘴,她也是個小美人胚,怎麼被雪容一比,就成了普通人了。

不過,這個夥伴,長相無可挑剔,性格也好,就是不通人情世故,木訥笨拙。

崔採珠想着,眼光從雪容的臉轉到脖子,然後繼續往下。

咦,雪容的胸有點不對勁。

「雪容,雪容。」崔採珠喊道。

雪容睜開了眼,採珠焦急的神情映入眼帘。

「怎麼了?」雪容詫異地問道。

「你的胸怎麼腫了兩處?」採珠指着雪容胸口兩處紅豆豆道。

雪容低頭俯視自己的胸口,那兩處紅豆豆確實有點腫了。她沒放在心上,道:「可能撞到那兒。」

崔採珠皺眉,打量着那兩處詭異的腫脹,想到家裡的大姐姐,靈光一閃,忽然間明白了什麼,臉微微紅了。

她的嘴唇貼到雪容耳邊,悄聲說了幾句,雪容的臉立刻紅了,手足無措。

「真的?」

「真的。」採珠肯定道,然後問道:「雪容你幾歲了?」

「十一歲。」

「差不多了。」崔採珠笑了,只是表情有點猥瑣。

「你不也十一歲了?」雪容反問,眼睛在採珠的胸口徘徊,那裡平平坦坦。

採珠不好意思地抱住胸。

翌日,李姑姑和福叔納悶地看到雪容目光閃躲,一直低着頭,恨不得把頭縮進胸口處。

他們沒問原因。

等到日子進入四月底的時候,不僅雪容低着頭,連崔採珠也開始了, 兩個小姑娘天天縮成鵪鶉一樣。

李姑姑和福叔忍不住問了原因,然後笑的合不攏嘴。

日子一天天過着,莊子里氣氛融洽,雪容整個人開朗許多,話也多了。

不過,天有不測風雲。一日雪容和採珠起身,如往常一樣去了池塘。

池裡的水渾濁不堪,一大半的魚兒泛着白肚皮漂浮在水面,兩人大驚失色,急忙找了李姑姑。

李姑姑匆匆忙忙趕來,看到池裡的情況,身體晃了晃,聲音沙啞:「怎麼回事?」

「昨日還好好的。」崔採珠道,「我和雪容如往常一樣侍弄魚兒。」

李姑姑臉色慘白,她道:「先把活的魚撈出來。」

雪容和採珠立刻行動,把死魚和活魚分開。

李姑姑拿起一條死魚,死死地盯着,那魚嘴巴張着,眼睛泛白,鱗片黯淡無光。

「看看養的雞怎麼樣了。」李姑姑扔掉死魚,沉聲道。

雞還好好的,精神抖擻,見到她們,咯吱咯吱地叫着。李姑姑的臉色好了點。

晚飯時,氣氛沉鬱。福叔坐在凳子上,開了口:「我明天到別的莊子找人來看看。」

李姑姑搖頭:「這事不能讓別人知道。」

「總得知道原因。」福叔道:「你們兩個細細地把養魚的情況告訴我,我明日去京城問問行家。」

李姑姑皺眉,沒再說什麼,點了點頭。

第二日,福叔早早地出發,傍晚才回來。

「什麼原因?」李姑姑站在池塘邊上,看着水中所剩無幾的魚兒問道。

「行家說池裡養的魚太多了,飼料也不好。魚兒小的時候還好,長大了池裡的空間不夠,再加上吃的也不好,所以出了事兒。」福叔神色疲憊。

「是我過於焦躁了。」李姑姑垂下眼眸。

「怨不得你,你又不是莊戶,不懂這些很正常。我今日還買了些上好的飼料。」福叔說著,遞過一個灰撲撲的布袋。

李姑姑十分感激:「辛苦了,這錢我會還你。」

「不用,不用。」福叔連連擺手拒絕,笑道:「我還等着吃你養的魚呢。」

落日餘暉中,福祿擺手拒絕的樣子讓李姑姑恍惚了,十幾年前,好像有過相似的場景。

一轉眼,他們都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