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車內。
徐頂天劇烈的咳嗽着，每一聲都像是要將肺給咳出來一般！
二兒子徐滄海和三兒子徐震山，一左一右攙扶着。
精瘦的他們，和肌肉虯結的老爺子比起來。
簡直像是兩個小矮人一樣。
只不過，體壯如牛的老爺子，明顯的中氣不足。
不多時。
外觀彪悍的越野車，停在了貧民窟的入口處。
副駕上。
馬思寧率先下車。
走到後邊兒，為徐頂天打開了車門。
徐老爺子戴上面罩，在老二老三的攙扶下，走下了車。
與此同時。
貧民窟入口處。
一個八九歲大的小女孩兒，看到越野車下人之後。
立馬開心的湊了上去！
剛下車的徐如龍臉色一冷，目光逼視着渾身髒兮兮湊上來的小女孩。
銳利的目光，令小女孩高興的表情瞬間化作害怕。
「有事？」
「有個大哥哥，讓我給開車過來的人帶話。」
小女孩有些害怕，卻還是壯着膽子說道。
「什麼話？」徐如龍臉色略微緩和了幾分，問道。
「大哥哥說，他在157號那裡等你們，還說給你們帶話之後，你們會給我錢。」
話音落下，小女孩的眼神中充滿了期望。
聞言，徐如龍臉色微微一僵，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錢。
這種東西，對於他而言，和廢紙沒有什麼區別。
誰沒事兒，會揣一堆廢紙在身上呢？
就連普通的小貴族，通常都不會揣錢在身上。
「小姑娘，出門匆忙，忘帶錢了，送你個小玩意兒如何？」
老三徐震山隨手從車裡取出一隻面罩，遞給了小姑娘。
「這東西還算值點錢，賣掉或者自己使用都不錯，可以凈化空氣，隔絕風沙。」
「謝謝大叔！」
髒兮兮的小姑娘，好像頗為識貨的樣子，果斷接過面罩歡天喜地的離開。
徐如龍的目光跟隨她遠去。
就在貧民窟入口不遠處。
他看到，小姑娘將面罩戴在了一個躺在地上的，髒亂到看不出男女的人臉上。
風沙中。
氛圍突然顯得有些沉悶了起來。
「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聲，打破了這份沉寂。
徐如龍收起諸多思緒，一馬當先走在了前邊。
157號門前。
白梟捧着《荒夜史》，打發著無聊的時間。
前所未有的大主顧，即將到來。
他卻並沒有任何激動的心緒。
無論顧客的身份高貴亦或者卑微，在白梟眼中都一視同仁。
「先生，有人來了。」
身後不遠處，望眼欲穿的朱思遠，看到衣着體面、威嚴無比的來人。
聲音都忍不住激動了起來！
按照先生之前所言。
來人就是能夠扭轉他命運的貴人！
雙方視線。
隨着朱思遠的提醒，交織到了一起。
「商人？」
徐頂天中氣不足的問道。
「商人。」
白梟平靜的回應道。
「老夫時間不多了，受到商人閣下的邀請來此，也就不廢話了。」
徐頂天強忍着想要咳嗽的衝動，「閣下想要從我手裡得到什麼？」
白梟笑了笑，反問道：「徐老爺子，覺得你自己的時間，價值多少？」
簡單的一個問題。
不由得讓徐氏三兄弟，眉頭緊蹙。
連徐頂天這個經歷過無數大風大浪的老者，一時間也沒法接茬。
天幕內城。
頂尖貴族之家。
徐家老家主的時間，價值幾何？
這個問題。
連徐頂天自己，恐怕也沒法回答。
許久之後。
徐頂天默默地吐出了兩個字：「無價。」
徐如龍三兄弟面色微變，卻並沒有說什麼。
對於整個徐家而言。
老頭子的時間，確實是無價的。
但也正是因為老頭子的時間無價。
如果想要將其延續。
所需要付出的代價，恐怕也會隨之水漲船高！
世界是殘酷的。
同樣都是人。
有的人的時間，見錢就賣。
有的人的時間，萬金難衡。
「徐家老先生的時間確實無價，所以我會給你們充足的時間去考慮。」
「該支付怎樣的價碼，來從我這購買無價的時間。」
說著，白梟看向馬思寧，掏出了一張羊皮紙。
「馬先生，你與我的交易已經完成，簽訂這份契約，便可以拿回你兒子剩餘人生的三分之一。」
「不過你得做個選擇，確定你想要取回哪三分之一才行。」
馬思寧想都不想，果斷開口道：「現在的那三分之一！」
白梟點了點頭：「可以。」
隨着馬思寧在交易契約上摁下手印。
這個天幕內城邊緣小貴族，長舒了一口氣。
「多謝先生，也謝過徐家老太爺肯相信我，前來赴約。」
「如果沒有別的什麼事情，那麼在下就不打攪了。」
馬思寧很識趣兒。
自己的交易已經完成，也就沒有必要繼續賴在這了。
有些事情。
知道得太多，可沒有什麼好處。
馬思寧想走，白梟自然不會挽留什麼。
徐家的人，似乎也沒有攔着他的意思。
商人。
才是今天的主角。
找到了主角，他們自然也就不太關注一個小小棋子的動向。
給予適當的監視，已經完全足夠了。
「英雄出少年啊～」
馬思寧走後，徐頂天有意地感慨了一聲。
語氣情真意切。
在他看來。
商人表面上是完成了一單交易。
實際上呢？
未嘗不是有着殺雞給猴看的意思。
一紙交易契約。
便可以決定某個人的人生歸屬。
僅此一點。
眼前的這位年輕的商人閣下，在徐頂天與三個兒子的眼裡。
就已經蒙上了一層神秘色彩的濾鏡。
心下也越發覺得，對方很可能並非是個真正意義上的人！
「少年？」
白梟笑了，笑容有幾分自嘲。
隨即似是而非的說道，「我都記不起，自己到底是被哪個時代所遺落的倒霉蛋了。」
「少年這個稱謂，我可擔待不起，還是稱呼我為商人的好。」
徐頂天瞳孔微縮。
三個兒子的表情也是變得越發凝重。
但相同的是，他們的呼吸，都略微有些急促了起來！
一句簡單的試探。
商人居然真毫無顧忌的說出了這樣令人震撼的事情。
不是這個時代的存在！
能夠收售時間的商人，存在了多久？！
黃昏紀元之前，甚至更加古早的時代？
白梟的身後。
朱思遠生硬的咽着口水，臉上充斥着不安。
這都什麼跟什麼？
自己只想老老實實當一個衣食無憂，享受生活的小貴族罷了。
你們能不能別擱我面前，談論這些奇奇怪怪的話題啊？！
這是咱該聽的東西？
「那個，商人先生，你看我要不要先迴避一下，我覺得這些東西不太適合讓我聽到。」
朱思遠苦着一張臉，申請迴避。
白梟卻是無所謂的搖了搖頭：「你不是要個貴族身份嗎，徐家就挺不錯的，他們可是天幕內城的頂尖貴族之一。」
「鎮山，帶這位先生回族，給他辦理一下身份，從今往後他就是我徐家的客卿了。」
徐頂天直接大手一揮，也不多說什麼，直接就給朱思遠安排了。
「是，父親」
徐震山果斷的執行，衝著朱思遠做了個請的手勢。
「額，商人先生，那我就，走了？」朱思遠不太確定的問道。
人生太過夢幻。
不久前他還是個撿了點小便宜，小賺一筆的貧民窟幸運兒。
現在就搖身一變，即將成為大貴族家裡的客卿了？！
隨着白梟點頭，朱思遠才如釋重負的跟着徐震山離去。
場中。
頓時只剩下了四人。
157號所在之處，像是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存在。
沒有任何人能夠靠近。
漫天的風沙，都被隔絕開來。
「抗拒和斷命的能力，已經落到商人先生手裡了。」
「我猜，他們肯定並不樂意與您達成這樣的交易才是。」
「能力，即是天權者的命！交易掉能力，意味着將自身的性命都徹底交給了別人。」
「這也就代表着，商人先生您擁有強制交易的可怕特性，對嗎？」
金絲框眼鏡，在陽光下反射着淡淡的光澤。
徐如龍講述了他們對白梟最為忌憚的一點。
天權者是貴族們統治荒夜城的最強底蘊。
白梟的「交易權能」，顯然已經危及到了他們的根基！
這是貴族們最無法接受的威脅。
哪怕這份威脅只是他們的臆測。
「我是一名講求誠信的商人，完全可以理解你們心中的那份忌憚。」
「所以，在真正進行交易之前，咱們不妨開誠布公一些，如何？」
白梟注視着眼前的三人，眼神平靜如水。
荒夜城的貴族很多。
頂尖貴族也有好幾家。
徐家不一定就是唯一的選擇，只是徐頂天的狀態正好適合作為突破口罷了。
至於沈家……已經在黑名單上了。
徐頂天默默點了點頭，隨即扔下一顆小小的黑珠子在地上。
隨着一陣精密的齒輪轉動聲。
小小的黑珠，竟然瞬間放大了很多倍，化作了一張機械椅。
徐頂天坐在椅子上，重重的吐了口濁氣。
他的時間，真的不太多了。
哪怕烈日當頭。
給他的身體注入了無比恐怖的力量。
但年老的身軀，已經快要走到時間的盡頭。
這種強壯反倒是成為了一種負擔。
「商人先生想知道什麼，我徐家可以率先表示足夠的誠意，向您提供一些唯有真正的頂尖貴族，才知道的東西。」
徐頂天開門見山的說道。
「我想知道的東西啊，那可真是太多太多了，荒夜城的秘密，天權者的秘密，教會和外邊的廢土世界……」
白梟掰着手指頭，很是坦誠的說道。
徐如龍和徐滄海眼角微微抽搐。
心道：你怎麼不從黃昏紀元的開創史開始問？
徐頂天聞言，卻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道：「商人先生，剛復蘇不久吧？」
白梟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在這些小事情上。
他並不打算隱瞞什麼。
一來是有着交易契約的特殊性，可以讓對方無法泄露自身信息。
二來，「老古董」的身份本身也是一種威懾。
不難想像。
黃昏紀元到來之前，世界經歷過怎樣的災難巨變。
才會淪落到如今這副破敗的模樣。
作為能夠從未知災變中，存活下來的人。
無論出於什麼想法。
徐家都不會輕易亂來。
「既然如此，那就從五大主城開始說起吧。」
徐頂天緩緩開口，略顯渾濁的眸子里瀰漫出複雜的之色。
……
時間，總是在不經意間悄然流逝。
待到徐如龍代替父親講述着，那些光怪陸離的歷史和隱秘結束之後。
天色已然轉暗。
體型壯碩如小山般的徐頂天，此刻已然化作了骨瘦如柴，還瑟瑟發抖的小老頭兒模樣！
他蜷縮在那特製的機械椅上，呼吸都近乎微不可察。
「商人先生，還有什麼需要詳細了解的嗎？」
徐如龍一邊關注着父親的狀態，一邊鄭重的問道。
父親做出了選擇。
他們自然是沒有半點隱瞞，將自身知道的一切秘密，統統告知了商人。
其中就包括，天權者的來歷！
「天衍樹，天隕星，天水河，天神山，天命神。」
白梟烏黑的眸子里精光閃爍。
口中嘀咕的名稱，便是五大城池的核心機密！
也即是……天權者的由來。
五大城區，便是以這五大秘密為根基所建立。
之所以數量為五，是因為和荒夜城有交際聯繫的，僅有這五大城市。
「我想知道，你們就沒有試探過，這五大秘密，是否存在威脅？」
白梟眯着眼睛，心底對於一切異力的源頭，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徐如龍果斷回應道：「當然試探過，可最終一無所獲，五大秘密除了天命神如同真正的神靈一般，具備思維意志，其餘四大秘密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
「再者，成為天權者之後，除卻需要支付代價這點缺陷。」
「倒是也從未出過任何與五大秘密有關的問題。」
說到這，一側徐滄海苦笑道：「能夠活下來已經很不容易了，縱使真有大問題，那時候的人們，又能怎麼選擇呢？」
白梟認可道：「確實如此，很多時候，人都是沒有選擇的。」
「感謝徐家為我解惑，作為回報，接下來該你們提問了。」
「想知道什麼，盡可暢所欲言。」
話音落下。
徐如龍毫不猶豫的問道：「我想知道，黃昏紀元以前的世界，是怎樣的！」
白梟略感錯愕。
他有想過，對方會詢問交易契約相關的問題。
卻沒想到。
對方居然會關心這樣的問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