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旅行，就這麼變成了兩個人的旅行。
秦揚拿着相機，帶着沈玉餌，帶着彼此的旅行筆記，開始行走在這座奇妙的城市的大街小巷。
興許是微微細雨的天氣讓人心情舒涼，興許是一日的相處和緣分卸下了心防， 沈玉餌也不再拘謹，變得自然了不少。
她總是低着頭，一路有些笨拙地跟在秦揚的身後，偶爾抬起目光看向那些旅行的風景，杏眼中閃過漂亮的光芒。
偶爾捕捉到一些極佳的打卡點，秦揚也會抬起相機，請她成為自己的模特。
「沈同學，麻煩給我當個模特，對，對，就站在那兒，再往左……」
「我能留出一個位置嗎？」
「嗯？留給誰？」
「留給……一個人。」
「好，那就這樣，拉一下口罩，一二三，咔嚓——」
秦揚其實很喜歡攝影，只是在從前，他並沒有那麼多精力去做這件事，即便是有時候出去旅行，硃砂痣姑娘也不會很配合地成為他的模特。
但現在，一張張絕佳的照片終於有了合適的姑娘，文靜，清麗，溫柔……
時間到了正午，兩人在一家重都小面的麵館簡單地休憩了一番，秦揚吃完了之後就拿着相機，翻看着那些剛才的照片，越看越覺得滿意。
只是……
「為什麼，你總是要留出一個空位啊……沈玉餌同學？」
秦揚看向沈玉餌，有些壓不住心頭的好奇，定定地看着她：「這個空位，是留給誰的？」
忐忑……彆扭？
莫名之間，他心中此刻划過一絲說不清的情緒。
沈玉餌正在小口小口吃着面，像是品嘗着不忍心一口吞掉的美味，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動作也是片刻地僵滯。
她微微低下了頭，道：「媽媽。」
「媽媽？」
秦揚愣了一下，腦海中當即想到了一些什麼。
他莫名有些愧疚，下意識想要開口，轉念又覺得這樣詢問恐怕太直接，於是目光便有些遲疑，生怕觸碰到或許在沈玉餌的人生中一些重要而傷感的記憶……
「媽媽沒有去世，她只是生病了。」
沈玉餌搖了搖頭，輕輕頓聲，道：「肺癌。」
「對不起……」
秦揚抿了抿嘴，深吸了一口氣。
「我爸爸是山城人。」
沈玉餌沒有在意，只是目光飄遠，繼續說著：「但，我和媽媽從來沒有來過山城，從爸爸走了之後，媽媽一直想要來山城看一看，只是……媽媽的身體一直很弱，她只能用報紙上的圖片剪下來做成手賬，卻沒有辦法來山城……大半年前，她還檢查出了癌症……」
秦揚的筷子漸漸放下了，認真地聽着這個膽小的姑娘說著心裏話。
原來，那本手賬並不是她的記錄，而是來自一個陌生的阿姨，而沈玉餌也不是為了一場旅行，而是為了替媽媽實現一個願望……
秦揚就這麼聽了好久好久。
直到沈玉餌從沉浸中醒來，有些愣然和抱歉：「對不起，我剛才，好像……」
她微微低着頭捋着髮絲，就像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
「沒事。」
秦揚擺了擺手，目光，落在了手賬上：「還有什麼地方想要去嗎？」
「嗯？」
沈玉餌微愣，小聲道：「有。」
「那我們走吧。」
「去哪兒？」
秦揚看着她，眨眼道：「去完成阿姨的願望。」
付了錢之後，沈玉餌在恍惚之中就被一隻大手不由分說地拉出了麵館，直到回過神來時，已經笨拙地跟在了秦揚的身後……
那本旅行手賬已經來到了秦揚的手上，他拉着沈玉餌，匆匆地道：「走，我們的下一站，是76號居民樓地鐵通道。」
兩人的手不知不覺地握在了一起……
這是沈玉餌第一次和異性觸碰……而且，還是緊緊地攥在一起。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來自他人手心的溫暖……
感受到手心的觸感，沈玉餌的耳根在霎時間就浮上了紅霞，可鬼使神差地，她沒有打算掙脫……
…
一天，很快就過去了。
從居民樓下穿過的懸浮輕軌，到一眼望不到頭的天地階梯，
從深藏在防空洞里的地道火鍋，到長江索道上空曠開闊的薄薄霧氣……
秦揚拉着沈玉餌，腳步匆匆地走過了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從一個地方走向另一個地方，用腳步丈量着兩側的風景。
很開心啊，真的很開心，兩個在這趟旅途上本該是陌生人的年輕男女，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自在……
沒有拘束沒有考慮，只需要向前，一路無拘無束地向前。
旅途上的任何大事小事，都不需要顧慮和考慮，就像是兩個熟識了很久的靈魂，在任何一件小事上都能達成默契的和諧。
「怎麼了？」
又是一張照片拍完，沈玉餌笨拙地走了回來，低着頭小聲道：「又這麼看着我做什麼？」
「就是……」
秦揚目光恍惚地，道：「你真的很好看。」
沈玉餌耳根再一次泛紅，扭過頭，抿着有些無措的嘴角。
秦揚啞然一笑，一邊看着照片，一邊好奇道：
「又留出給阿姨的位置了？」
「嗯吶。」
「需要P圖嗎？」
「你……會嗎？」
「如果我說不會，你自己會嗎？」
「不會……」
「那我會。」
「那，謝謝！」
沈玉餌總是那麼地客氣。
但不是隨口的客氣，而是那種接受了感謝之後，發自內心的真誠的客氣。
每每聽到她口中說出「謝謝」兩個字，秦揚總覺得這個姑娘真是膽小啊……就像是害怕接受任何一個人的好意，生怕自己還不起那份「恩情」一樣的膽小。
「別和我客氣。」
又一次不知為何的謝謝之後，秦揚定定地看着她，很認真地道：「我們是朋友了，不是嗎？」
沈玉餌依舊微微低頭，但眼底有些疑惑：「朋友，就不該謝謝嗎？」
「沈同學，你難道沒有朋友嗎？」
秦揚覺得有些無奈和好笑。
「沒有……如果有，你算是第一個。」
沈玉餌這句話說出之後，他又深吸了一口氣，覺得有些心酸。
秦揚定定看着沈玉餌，道：「那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朋友之間，是不需要太多感謝的，因為，我感受得到。」
「哦……」
沈玉餌眼底的疑惑低了下去，但抿了抿嘴，又抬起頭：「可朋友，不是應該更在乎彼此嗎？」
「如果不說謝謝，你怎麼能感受到，我的在乎呢？」
這句話幾乎是下意識說出口的，在說出話的瞬間，沈玉餌就忽然察覺到了什麼，白皙的面頰像是掠起了一片晚霞般，靜謐的美好。
秦揚卻沉默了，聽着這句話，有些恍惚。
是啊，
如果不說出口……
我怎麼能感受到屬於在乎呢？
氣氛似乎突然變得有些微妙，沈玉餌看着發愣的他，再想起那些兩人份的機票、門票、房間。
似乎，也隱隱明白了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