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什麼？」
蕭紅璃偏過了目光。
邢小冉看着裝傻充愣的她，認真地道：
「你真的把他給丟了啊。」
空氣有些安靜了。
八點半的晨曦，隨着風吹起的窗帘灑進陽台，但起床後的空氣里，終究是缺少了熟悉的灌湯包的香氣。
一夜輾轉反側的氣惱，夢裡捏着那個傢伙的耳朵讓他給自己道歉……
其實在邢小冉問出那句話之前，蕭紅璃就已經醒了，意識到了什麼。
但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自己說出口要求的一切。
真的發生了之後……
心底，卻有些不舒服。
「……什麼丟了？」
轉念，蕭紅璃故作輕鬆地哼聲道：「他嘛，從來就憋不住了，你看着吧，不超過三天，肯定會屁顛兒屁顛兒地回來送早飯……」
「已經三天了。」
邢小冉很認真地揭穿道：「從你，想讓他做一個普通的『朋友』開始，第四天了。」
「……」
蕭紅璃扭過頭去，心不在焉地收拾桌子，盡量壓着語氣里的情緒：「那……丟了就丟了唄，我們只是朋友，只是現在，大家都長大了……」
「長大了，我們當然應該找到彼此合適的距離啊，總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他由着我，我黏着他吧……」
「朋友，就是一路走，一路丟的啊……」
「丟了，說不定還能回來呢……我們是朋友嘛……人生的交叉線，誰又能說得清呢？」
她背着身子，自言自語地叨叨着，也不知道是在敷衍着邢小冉，還是在安慰着自己。
桌子上的筆記本和筆被她心不在焉地擺弄了一遍又一遍，拿了放，放了拿，從左邊放到右邊，再從右邊放到左邊，越擺弄越亂……
邢小冉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心中嘆了口氣。
全身都快疼軟了，卻剩下嘴還是硬的。
「總之……」
蕭紅璃好半晌忽然停了下來，似乎是想通了，情緒如常地道：「就像我和秦揚說的一樣……」
「我們是青梅竹馬，又不是連體嬰，為什麼非要待在一起呢？」
「分開之後，至少，我會過的更好啊。」
邢小冉眨着眼睛沒說話，看着故作平靜的蕭紅璃，滿臉都寫着「你真的這麼覺得嗎？」的神色。
「我要去買早餐了，給你帶一份兒？」
不敢直視邢小冉的眼神，蕭紅璃水汪汪的眼底強行恢復了神采，輕哼道：「從今天開始，我要自己買早餐！」
她有些受不了這磨人的氣氛了，晃了晃校園卡，轉身出了門。
動作之快，就像是在宣誓……你看，我並沒有因此難過！
邢小冉遠遠地跟在了身後。
走啊，走啊……
穿過宿舍樓下的小巷，穿過教學樓堂，穿過密林和小賣部。
十幾分鐘的路程，似乎遠沒有想像中那樣方便。
原來，食堂距離女生宿舍，這麼遠啊？
蕭紅璃的面龐爬上了一抹紅色，氣息微微喘動，忽然往後看到了那條長長的路，心底有些難受……
「蕭紅璃，你要堅強啊，只不過是買個早餐！」
在秦揚嘴裏那雙脆弱又愛哭的眼睛裏湧起了水漬，蕭紅璃生怕被邢小冉嘲笑，匆忙抹掉，終於加快腳步走進了食堂。
第五個窗口，賣金陵湯包的，原來就是這麼一間小小的夫妻店？
可是，排隊，真的排了好長，好長……
「那不是蕭紅璃嗎？」
「校花哎！好少看見她來食堂！」
「害，人家有個貼心的青梅竹馬，羨慕不來啦~」
排進長隊，總有相識的人，議論了幾句，蕭紅璃只假裝沒聽見，壓着心頭的思緒萬千。
可排隊，真的很慢，很慢啊……
蕭紅璃孤零零地站在隊伍里，怔怔地想着什麼。
五分鐘後。
總算輪到她了。
窗口阿姨喊道：「漂亮閨女，要啥嘞？」
蕭紅璃抹了抹眼，聲音清麗地微笑道：「阿姨，要一個招牌湯包，一杯銀耳羹！」
說話的瞬間，她心中終於能想着：看吧，其實也沒有那麼難，不過就是走過長長的路，排長長的隊，就能買到一份早餐……
「招牌湯包？」
窗口裡的阿姨擺了擺手，笑道：「早就沒啦！漂亮閨女，不常來吧？咱們窗口的湯包賣到七點半就賣空啦……噢，招牌銀耳羹也沒了……還剩下饅頭和大肉包，豆漿，要不？」
蕭紅璃剛剛強撐起的信心像是又被重重打了一錘，攥着校園卡，勉強擠出笑容：「那就，來2個肉包，一份豆漿。」
「喏。」
窗口阿姨打包好了，道：「三塊五，刷卡啦！」
蕭紅璃只想儘快離開，匆匆把校園卡貼了上去。
「滴！請輸入4位數密碼！」
「……」
「快輸密碼啊，姑娘。」
窗口阿姨不忍心責備漂亮閨女，無奈道：「就是最近新增的防盜密碼，忘了？你自個兒設置的啊！」
蕭紅璃記得這茬兒事，但還真不知道，自己的密碼是多少。
「阿姨，等等我……」
身後已經有人在抱怨，她只能站到一邊，有些手足無措地拿起手機，道：「我等等，我問問……」
打開通訊錄，倒是幾乎條件反射地，迅速找到了秦揚的號碼。
秦揚，我的密碼是什麼啊？
蕭紅璃迎着窗口阿姨時刻狐疑的目光，面色已經有些焦急和慌亂。
然而……
「嘟，嘟——」
「您好，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蕭紅璃愣愣地攥着耳邊的手機。
「……」
「閨女……姑娘？同學！密碼找到了嗎？」
「阿姨不好意思，我是她同學，她今天心情不好，我來刷卡——滴！刷卡成功。」
眾目睽睽之下，邢小冉匆忙出現，帶着沉默的蕭紅璃一路離開了食堂窗口，來到了無人注意的角落，坐下。
「吃呀，還想什麼呢？」
邢小冉看着失魂落魄的她。
「秦揚……」
蕭紅璃低下了頭，喃喃道：「他關機了。」
邢小冉道：「關機不是很正常嗎？興許，是沒電了呢？」
「不，我不是怪他。」
蕭紅璃的目光飄向窗口前的長龍，食堂外長長的路，喃喃道：「我只是在想，原來……為什麼，每一天，我都能吃到招牌的金陵湯包啊？」
「嗯？」邢小冉愣了。
「你知道嗎，秦揚他從不會關機的。」
蕭紅璃目光複雜而恍惚，輕聲喃喃：「十六歲上高一那年，我和他一起買的第一款手機……秦揚的通訊簿里，存的第一個就是我的號碼……他答應過我的，只要我打給他，他一定會第一時間接通……」
「……」
邢小冉抿了抿嘴，攥緊了自己的水杯。
「你說……」
蕭紅璃看着她，聲音里已經抿着一絲沒法再掩飾的低落：「這一次，他是不是真的生氣了啊，否則，他怎麼會關機啊？」
有一點點的難受。
是和秦揚認識以後，從來沒有過的那種難受。
就像是，夏日炎炎明明堵着胸口，心底卻空蕩蕩的，卻失去了什麼一樣……
蕭紅璃聽着窗外樹葉莎莎的聲音，第一次生出了一種名為後悔的情緒。
…
「您好，各位乘客，本次航班飛往山城，請系好各自的安全帶，在飛機起飛前，關掉您的手機或開啟飛行模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