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殿內,君承陌目光陰鷙地看着殿門外的暴風雪。
腦中不斷浮現宋無雙離開時落寞又孤傲的背影,胸口郁怒,一腳踹翻了雕花梨木圓桌。
不識抬舉的女人!
他就是太寵着宋無雙了,才會讓她越來越不知天高地厚!
是時候讓她吃點苦頭,讓她知道誰才是天晨國的天子,誰才是她的天!
「來人,傳朕旨意,把宋氏滿門打入地牢,擇日問斬!」
他等着宋無雙跪着求他!
無視身後跪了一地的人,君承陌陰沉着臉,大步踏出清風殿,一名侍衛跌跌撞撞地跑過來。
撲通一聲在他面前跪下,「皇上,安國將軍她……她她她自、自戕了……」
君承陌愣住了,「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是不是風雪太大了,他好像產生了幻聽。
侍衛戰戰兢兢,「安國將軍……自戕了。」
心臟被撕裂了一個大洞,冷風不斷往裡灌,君承陌一腳踹在侍衛身上,把人踹得摔倒在雪地里,後者趕緊爬起來,瑟瑟發抖地跪着,雪水融化浸**衣服,抖得更厲害了。
「你敢詛咒安國將軍!」君承陌惡狠狠地盯着侍衛的頭頂。
他居然敢詛咒無雙死!
無雙剛剛還好好的,不過是出去了一會兒,怎麼可能會死!
身後跟着的太監總管劉福以及隨駕宮女侍衛誠惶誠恐地跪了一地。
「安國將軍何在!」君承陌怒聲問。
「在宮門……安國將軍跳宮牆……自……自戕了……」
君承陌依舊死死地瞪着地上狼狽的侍衛,耳邊風雪消了音,他的腦中和此時的冰天雪地一樣白。
突然,君承陌眼前一黑,一聲不吭地朝後倒去。
劉福趕緊起身扶住,短暫的暈眩過後,君承陌推開劉福,朝着宮門奔去。
宮門前,那抹從宋無雙身上延伸出來的紅,是這蒼茫白雪中唯一的艷色。
身披狐襲的少女無聲地躺在雪地上,君承陌跌跌撞撞地跑過去,雙腿僵硬地跪在屍體旁,心臟傳來撕裂般的痛。
他顫抖着伸手,拂去落在少女臉上的雪,露出那張沒有血色的臉,是他的無雙……
猛地噴出一口鮮血,眼前一黑,君承陌仰面倒了下去。
「皇上……」
「皇上!」
「來人啊,快傳御醫!」
君承陌在床上躺了兩天才醒來,睜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問劉福,「安國將……無雙呢,朕……不,我的無雙呢。」
劉福雙眼含淚,「回皇上,安國將軍的遺體被安置在偏殿。」
宋氏滿門下獄,戰功赫赫的一國將軍,竟連個給她收屍的人也沒有。
「什麼遺體,你說誰的遺體!」君承陌眼神陰狠,一腳把劉福踹翻在地,「你敢詛咒我的無雙!」
劉福惶恐,匍匐在地,「皇上節哀。」
君承陌渾渾噩噩地來到偏殿,哪怕他再怎麼不承認,人死也不能復生。
宋無雙的遺體已經被人打理乾淨了,此時正躺在床上。
君承陌獃獃地抱着她,幾天內身體就瘦脫了相,面色慘白,眼眶青黑,眼神麻木像是被人抽走了靈魂。
他固執地抱着宋無雙的遺體,神思恍惚,自言自語。
「是我逼死了你,是我殺了你……」
「你可真狠啊,我只是想讓你在乎我,你居然用死來報復我……」
「我沒碰過其他女人,我只有你……」
「是不是很冷,無雙,你身上怎麼那麼冷……」
君承陌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將宋無雙的身體緊緊蓋住,怎麼那麼冷,為什麼會那麼冷,他明明已經抱得很緊了,為什麼還是暖不了她。
「無雙,我暖不了你了……」
劉福候在一旁,聞言**眼眶,他不忍再聽,「皇上,該讓安國將軍下葬了。」
雖然天冷屍體不易腐爛,但已經過去那麼多天,再不下葬就臭了。
君承陌眼神瞬間變得凌厲且充滿攻擊性,抱住宋無雙的手猛地收緊,「你想搶走朕的無雙!」
劉福趕緊跪下,「皇上,死者為大,請讓安國將軍入土為安啊!」
「滾出去!」
君承陌驟然厲喝,劉福嚇得渾身哆嗦,趕緊退出殿外。
偏殿內安靜下來,君承陌低頭,輕柔的吻落在宋無雙眉心,「無雙,沒有人打擾我們了,睡吧。」
又過了幾天,宋無雙的身體已經被屍斑覆蓋,並且開始腐化,君承陌大驚,趕緊讓人運來冰塊,將她的身體凍住。
自己則日夜守在冰床前,奄奄一息。
皇上瘋魔的消息傳到前朝,繼安國將軍自戕後再次朝野震蕩。
這天,太后娘娘帶着一名侍衛來到偏殿,怒斥君承陌為了一個女人罔顧江山社稷。
君承陌渾渾噩噩,恍若未聞。
什麼江山什麼社稷,都已經不重要了,他爬上高位,不過是想爭一個和宋無雙的未來,現在人不在了,一切都沒有意義。
他只想陪着他的無雙,直到油盡燈枯的那一刻,就下去找她。
太后大怒,極力隱忍,「安國將軍留了話給你。」
君承陌愕然抬頭,跪在地上的侍衛抖若篩糠,「安、安國將軍說,祝皇上千秋萬代,好好活着,千……千萬不要死了,黃、黃泉路上,她她她不想見到您。」
君承陌身體一僵,淚如雨下,好好活着,黃泉路上不想見……
真狠啊。
無雙,你怎麼能那麼狠心!
次日,皇帝上朝,封安國將軍為皇后,開皇陵,將皇后入葬,死後同棺。
群臣反對,金鑾殿上盤龍柱前血染了一地,君承陌無動於衷。
宋無雙死後,他再沒有踏入後宮半步,所有精力都放在處理國家大事上,不過短短十載,就已經熬幹了心血,滿頭華髮。
每況日下的身體全靠葯汁吊著,他會努力活下去,痛苦的活着,這是宋無雙對他的懲罰。
罰他孤獨終老,不得善終!
承天帝一生無子,人到中年,在宗室挑選了有資質的子弟入宮,悉心教導,立為太子。
宋無雙死後四十年,承天帝君承陌心疾發作,傳位於太子,彌留之際,看着虛無的雪景,喃喃自語。
「朕受罰了四十年,無雙,你可消氣?」
「朕來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