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
之前鄭翼和順子玩了會兒水,兩人便結伴去抓螃蟹了。
海邊人沒幾個,螃蟹並不稀缺,沒多大會兒兩人就抓了四五隻的大螃蟹。
所以晚飯他們就吃的蟹粥,鮮美可口,回味無窮。
一直生活在山上的鄭翼,第一次吃到這樣的食物,馬上就愛上了。
婆婆看他愛喝,總是笑着給他再添一碗。
於是鄭翼不知不覺地就喝了三碗。
抬頭看到婆婆慈愛的目光,他有些臉紅起來。
婆婆沒有勸他再喝一碗什麼的,彷彿有魔力一般,鄭翼又坦然地多喝了半碗。
吃飽喝足,兩個孩子並排坐在門前。
婆婆很快就收拾好了碗筷來陪他們。
鄭翼看着婆婆,欲言又止。
他出事到現在已經好幾天,白天他也觀察過,這裡四周都十分陌生,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座山上。
落水那天的記憶十分模糊,他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怎麼流落到的這裡,又該怎麼回去。
爹娘怕是要回來了,回家看不到自己,他們該有多急啊?
「想家了?」
婆婆一下子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嗯…」
鄭翼心情有些低落。
「婆婆,這裡是哪裡啊?婆婆知道石牌嶺在哪裡嗎?」
他沒有說鄭家,姓鄭的多了,他不知道鄭家在山下有多少知名度。
不過石牌嶺作為地名,應該被知道的概率大些吧?
「這裡是牛西灣。孩子,婆婆也不知道石牌嶺在哪裡。你不要着急,你要是信婆婆的話,婆婆可以給你指一個方向,只是婆婆怕是不能陪你去找回家的路了。」
鄭翼的眼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婆婆,麻煩您了,我可以自己回家的!」
「好。」
婆婆所坐的板凳不高,她直接平靜地從綉着精緻圖案的黑布衣服兜里,鄭重地取出六枚銅錢,雙手合十,然後輕輕擲於地上。
從婆婆的臉上,鄭翼什麼都看不出來,只能眼巴巴地盯着,等待她的下文。
婆婆收起銅錢,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
「你家在東北方向,你沿着海邊一直走,翻過山再問問人,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了。」
「真的嗎?太好了!」
鄭翼激動起來,完全沒有路途遙遠的擔憂,滿心都在想着回家。
「孩子,此去路途遙遠,路上切記小心。盡量走大路,不要圖快抄近路,遇廟勿入,遇老者搭訕當警惕,遇少年落難可伸出援手。可能會有些波折,但你回家是沒什麼問題的。」
鄭翼不由得認真打量起眼前的老人來。
婆婆不僅算出了他家在何方,甚至連路上可能出的狀況都預見了,這種能力,讓他十分震撼。
如今的他已非凡人,竟是一點都沒有看出來。
他也沒有多嘴,婆婆救了他,他對婆婆只有感激與尊敬。
「謝謝婆婆提醒,我會小心的。」
婆婆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她的心中卻並不平靜。
她輕易不會動用卜算能力,之前也只是憑着直覺判斷鄭翼有些特別。
剛剛她為鄭翼卜算吉凶的時候,發現自己對於鄭翼本人的命格竟無法窺探一二,只能看到一些尋常的事情,再深遠一點的,就只剩迷霧了…
出現這種情況,要麼是有人替他遮掩了天機,要麼他有着不同尋常的身份,要麼…他本就是應運而生,本身就是一個變數?
僅僅只是稍一尋思,婆婆就不再糾結,臉上笑容依舊,別的她算不出來,但「善緣」二字卻是明確的結果。
何況她本身就很喜歡這個孩子呢?
短暫的相處下來,她已經對鄭翼的品性有了一些了解,她相信,鄭翼是一個懂事的孩子。
「哥哥,等你找到家了要回來看我啊!」
順子睜着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看着鄭翼,才認識的新朋友,他很珍惜,也很捨不得。
看着順子的樣子,鄭翼真有了一種當大哥哥的感覺,這是和從前多多給自己的感覺有些不一樣的。
或許是因為融合了諸葛流雲的記憶,他的心境有了一些變化吧。
「等我先回家給爹娘報個平安,我一定抽時間來看你。」
鄭翼還是很喜歡這裡的生活的。
這裡沒有紛擾,有開門就撲面而來的海風,有鮮美的海蟹,有和藹的婆婆、順子……
若是從前,鄭翼可能更願意安於這樣平凡且平靜的生活。
但他知道,自己需要向前走,這裡安逸的生活,最多只能是偶爾的停歇。
接下來的時間,他就在被順子拉着一起纏着婆婆講那些奇妙的故事,以及順子十萬個為什麼中慢慢度過。
一夜安寧。
天光大早,鄭翼早早起來。
婆婆卻起得更早,廚房裡已經生起了炊火。
早餐是南瓜粥、蔬菜餅、炸蘿蔔丸子,配上婆婆自己腌的鹹鴨蛋。
鄭翼吃得很滿足,和順子兩人將桌上所有的食物都打掃精光才罷休。
婆婆則在一邊用乾淨的油紙包起額外多做的一些烙餅,又往包裹中塞了七八個的雞蛋、一竹筒子自製的茶水。
稍後,鄭翼在祖孫倆的注視下背上包裹,踏上了回家的路。
期間,他不時地回頭對着仍站在那裡看着他的婆婆和順子揮揮手,直到兩人的身影看不見。
他加快了腳步,歸心似箭。
家在東北方向,放眼望去,一條粗糙修過的道路曲折蜿蜒。
他先是沿着海岸線走了一兩里,來到另一座山的山腳,然後沿着山腳的道路繞行,山路開始蜿蜒向上。
隱隱約約地,他可以看到樹木林間依稀顯現的道路。
憑藉著他現在的身手,輕輕一躍,便能跳上樹梢,幾個縱跳就可以縮短一大半的路程。
但是想到婆婆的交代,他又老老實實地順着道路走。
這之中,他幾次都差點忍不住抄近路。
直到他來到山腰處朝下看去,才終於絕了這樣的念頭。
林間黑影閃爍,還沒看真切,就傳來不知哪個倒霉鬼的慘叫。
鄭翼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水平能否應對這樣的危險,穩妥起見,他並沒有去冒險。
那是什麼東西?妖獸?還是鬼?
鄭翼憑藉著過人的目力,也只能看到一些殘餘的血跡。
他的腳下加速,頭卻時不時地觀察那片林子,始終想不明白。
突然,他感覺冥冥中有一雙眼盯上了自己,只是剎那之間,他渾身寒戰,頭皮發麻。
是那林中的存在!
鄭翼再不敢耽擱,也不敢去窺探,拼了命地奔逃,一步數丈。
好在那等存在並沒有追逐他這樣一個沒幾兩肉的孩子。
逃出去很遠,鄭翼才安心下來,氣喘吁吁。
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一條平路之上,向著堆疊的另一座山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