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李淑芬家還有點兒距離，劉一鳴就聞到了衝天的血腥味道，彷彿對人訴說著冤屈。屍體已經被法醫帶回縣公安局，劉真德安排社員沖洗屋子。
家裡沒人了，把能用的東西攏攏收到大隊，房子收拾好以後總有用處，農村嘛，主打一個節約。
「真華，小本本上把東西記好，不要有遺漏。」
「哥，記好了，有問題。」
「啥，什麼問題？」劉真德聽到劉真華說有問題放下手中的水桶過來。
「她家今年幫大隊餵了5隻鴨，四隻雞，現在差一隻雞。」
「差一隻雞，莫非被她們吃了？」
「她們不敢，大隊的財產，大伙兒過上過下盯着呢。」
「那哪兒去了？你安排人找找，實在找不到打個報告，如實入賬，改天去公社的時候給林會計說說。」
「真華叔，為啥大隊的雞鴨放在她家養？」
「劉曉琴生娃的時候奶水不夠，大隊照顧她，雞鴨下的蛋一個月可以要五個作為飼養費。」
原來是這樣，大隊的雞鴨她們確實不敢動，一旦被人發現後果非常嚴重。
「娃，要不這樣，雞鴨你帶回家養，一個月五個雞蛋怎麼也值一塊錢，兩個雞蛋能換一隻小雞。建軍出了事，以後你就是家裡的頂樑柱。」
劉真德聽兄弟這樣安排滿口答應，畢竟劉一鳴是自己做主留下來的，總不能眼見着娃生活不下去，萬一想不通跑了或者投水了公社難免叫自己去背書。
「一頭，你把雞鴨帶回去養，算五分的工分，等你達的事情落定了俺們再說上工的事情。下午去趟大隊部把口糧領了，先把生活過下去。」
劉一鳴想了想也是，萬一劉建軍回不來了自己總要吃飯，小時候家裡也過餵雞鴨等家禽，小心照顧着想來不會有什麼問題。
沒有了劉建軍，土坯房顯得格外冷清，往地上撒了一把粟米，看着爭相搶食的雞鴨，劉一鳴再一次陷入沉思。
不對，不對，五隻雞，那隻雞去了哪裡？附近農戶天天路過她家，如果是出事前不在了，按照現在的農村情況肯定被舉報，那麼只能是出事後才不在的。
誰偷走了那隻雞？
不行，得出去找雞。
或許是因為劉一鳴與其他村民不一樣，又或許是覺得欠了他兩包煙錢，陳國治吃了午飯來找他，看能不能幫着做點什麼。
劉一鳴把想法說給京城知青聽，陳國治煥發出京城青年特有的仗義和熱情，讚揚劉一鳴反應敏銳，思考方向正確，查雞的事情他義不容辭。
說干就干，兩人去大隊部詳細詢問了丟失的那隻雞的體貌體征以及劉家大隊各家飼養家禽的情況，陳國治還專門回家拿了紙筆做好記錄。
一共19家農戶餵了雞，都是參照政策餵養了兩到三隻不等。
他們選擇以李淑芬家為中心由近及遠的排查方法，順便在田間地頭看看有沒有線索。
生產隊社員院門沒有上鎖的習慣，兩人參照記錄進門仔細比對，忙活半天，附近七八家農戶沒有問題，眼看天色差不多快黑了兩人悻悻而歸。
「國治，你說有沒有可能已經被人吃了？」
「嗯，有可能，明天我們再仔細一點，看看哪家附近有沒有掉落的雞毛或者雞血。」
「明天去大榕樹下打聽一下誰家這兩天吃雞。那些老太婆鼻子尖的很，誰家沾點油腥她們都知道。」
「對，所有疑點我們都要想到，一定找到是誰偷走雞，說不定案子就給破了。」
「會不會雞跑丟了？」劉一鳴感到信心不足，萬一是雞自己跑丟了唯一的希望就沒了。
「不會，雞鴨關在一起的，要跑不會只跑一隻。」
「說的也是，你說會不會是周小明帶走的，他要逃跑，所以帶了一隻雞走，可以賣錢也可以充饑？」
「有可能，明天沿着河邊找找。」
陳國治住在劉一鳴家中，兩人商量了一夜，聊着聊着天邊泛起了魚白。算起來，劉一鳴已經差不多三天沒有合眼。
十九家農戶全部已經看完，數量和房屋附近沒有發現問題。
陳國治不得不放棄與劉一鳴並肩作戰，本來鞋就破，來回走了十幾里路腳趾頭都露了出來，於是兩人商量由他去打聽誰家吃雞肉，劉一鳴繼續尋找。
腦子昏昏沉沉的，憋着一口氣，走到河邊，緊盯着腳下緩慢的尋找雞的痕迹。
藏在草叢中的一根雞毛引起了他的注意，有發現，連忙撿起來，看了看，上面沾着血。劉一鳴用木棍撥開草叢，土裡也有血跡，再使勁挖了幾下，一隻死雞赫然出現在眼前。
正是丟的那隻雞。
終於找到你了，劉一鳴抿了抿乾涸的嘴唇，把死雞放在腳邊，坐在河邊洗把臉喝了幾口水讓自己清醒。
如果是周小明拿走了這隻雞，目的只能是吃或者賣錢，沒有理由把雞殺了不吃埋了。埋雞點距離劉建軍下網的地方約莫有一里水路，在這裡扔下雞然後跳下河在下游被網住說不通啊。
他跳水做什麼？畏罪自殺？畏罪自殺為什麼要先殺雞？思路逐漸清晰，只有一種說法可以解釋通，那就是周小明來不及吃雞被人強迫下了水。
如果他是被人強迫跳水，那麼強迫他的人出於什麼目的呢？找到這個人是解救劉建軍的關鍵。
把雞再次埋了進去，不動聲色假裝繼續在大隊尋找偷雞賊，他現在的重點轉移到打聽與周小明有矛盾的人身上。
眼睛掛滿了血絲走到大榕樹下，果然，還是那群人，腿上放在簸箕嘴裏聊着零碎手中不停做着針線活。
王桂花絕對屬於劉家大隊江湖百曉生，聽到劉一鳴問大隊誰與周小明有矛盾不假思索回答：「一頭大侄子，這就對了，聽聽俺們大隊過去的事慢慢就想通了。我們大隊有三個上門姑爺，一個是周小明，另外兩個叫黃的發和彭安紅。他們三人走的近，其中周小明和黃的發關係最好。」
劉一鳴掏出煙給幾個嬸子點上，靜靜的坐在石頭上聽着那些年的陳年往事。
